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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九章 又逃了一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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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上学前,王念想喜欢跟王六蛋儿玩,但是王六蛋儿又喜欢跟大他一点的孩子玩。所以一般情况下是王念想跟在王六蛋儿的屁股后边。

    有一天早晨,他们在伸展着青草的清水里淌水。青草柔软地抚摸着小脚丫,水透亮地可以看见他们自己在水面商荡漾的模样。有一层大红枣漂在洁净的水面上,圆圆的红枣丰满地漂移在水中,沁润了的红色显得更加鲜亮。

    六蛋儿捡起一个清脆的红枣扔进嘴里。王念想也找了一个滚圆的红枣,学六蛋儿的样子往嘴里投,结果投到耳门子上去了。王六蛋儿看了哈哈大笑,黑亮的大眼睛一下子从圆圆的变成了长长的,他让王念想别动张开嘴等着,然后往他的小嘴里扔进去一颗红枣。王念想接住了。

    “回家练习像个小狗一样吃东西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玩,但是,我不是小狗。”

    “你看我为了等你,追不上他们了,他们不知道又跑哪里玩去了。你跑的这么慢,像个老黄牛。”

    “嘿嘿。”

    王念想跟六蛋儿在一起玩,感觉王六蛋儿知道的稀奇事真多,比如,他知道什么样的土地下会有很多的蚯蚓,如果你不信,他就会拉着你找个地方,挖出柔软的松土,让你马上看到粉红色的蚯蚓。王念想欣喜的表情总是能鼓励王六蛋儿再来点花样。六蛋儿用一根小细树枝,将一颗蚯蚓从中间折断。王念想惋惜地张着嘴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你猜接下来会怎样?”

    “会不动了。”

    “它们会自动接在一起,就是脑袋和尾巴这两截会重新接好。”

    “它自己?”

    “嗯。比人强多了。人若是脑袋和身子分了家就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玩,我们要是蚯蚓多好!”

    “王念想我跟你说,你跟谁都别说,夜里他们干坏事了,我心里很难过。我真的不想看见,但是我们都在一个炕上挤着睡。

    “谁呀?”

    “我爸爸和娘呗。”

    “干什么了?”

    六蛋儿一努嘴,王念想看到草地上有两只鸡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它们在干什么吗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它们在压蛋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叫意思?”

    “就是公鸡一压在母鸡身上,母鸡就会下蛋。”

    “腻歪人。”

    “你还撇嘴。看那德行,好象你不是这样生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胡扯。”

    “你爸爸就是这样压你娘的,然后才有的你。不信?问你娘去。”

    “放屁。再说我揍你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,你也就吹吹牛呗,还动不动就揍呀揍的,我只要伸出一根小手指头,你给我听清楚了,就一根小手指头,准能把你推出二里地去。喂,对了,你没爸爸了,所以就没有弟弟妹妹了。你家就你一个小孩儿也挺好,所以你娘老宠着你。你看我们家就不一样了,人太多。”

    后来王六蛋儿挨过揍,就为这事。他有一天问她娘了,她娘就打了他。不过再后来他得意的告诉王念想,自那以后他就没发现他们干那事。孩子也截止到蓝花就没了。

    而此刻,王念想站在空旷的黑夜里,手里高高举着发出微弱亮光的灯笼,看着王六蛋儿的父母为他烧纸钱。腾腾的火苗被微风刮得歪歪斜斜。有的纸钱带着一团火焰到天边去。

    如果六蛋儿是个蚯蚓就好了,蚯蚓脑袋和身子分了家都能活命。而六蛋儿只不过是在掉进水里一趟就没命了。

    “又逃了一个。哈哈,又逃了一个。”

    疯子像个幽灵一样站在王念想的身边,王念想没有搭理他疯疯颠颠的话。疯子从来不用人通知,就知道谁家有白事。他在王念想的手里取过灯笼,举的更高了些,地上似乎比刚才亮了。坟边刚才存留的纸灰一会的功夫也被风吹干净了。这里是无边无际的盐碱地,没有集中的坟地。只有这一座孤单单的小新坟。

    大家都陆续返回村子。王念想低着头跟在娘的身后走着。

    “怎么把他埋在这里?”

    “他没娶媳妇,不能进祖坟。等找着阴亲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六蛋儿的父亲留了下来,他要在这里守候。坟墓上有一个伸出来的朔料管子,它直接从棺材里穿出来。这是在下葬时,六蛋儿的父亲想的主意,他总是觉得说不定什么时候六蛋儿会醒过来。

    他说若是六蛋儿醒了,在棺材里没有空气就会闷死,闷不死也得急死。一着急还不得把脸都抓破了呀,他这孩子脾气又暴躁。所以,他就打发人在棺材上接通了一个通气的管子。

    这个管子是为六蛋儿再次活过来而接通的生命管道。理所当然他要留下来时刻等候儿子的苏醒。就这样他黑白黑的等待了一个月,也没有发现任何动静。还有人发现坟墓好像重新堆砌过,六蛋的父亲在夜里出现过幻觉,把它曾经打开过。

    王念想悄悄来过几次,六蛋的坟墓以及他沉默的父亲像两个雕塑一样。他远远的看看就走。母亲说父亲也许死了。如果真的是死了的话,那就意味着父亲也进入了一个坟墓,但是他的坟墓也应该像六蛋儿一样被亲人看到呀。但是父亲什么也没有。即没有消息也没有坟墓。

    父亲只是一个很遥远的称呼和张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