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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没爸爸，没家。可怜！”
“你都十一岁了，才上一年级。”
“那总比你都八岁了，还没爸爸强吧。”
“我有爸爸。”
“谁说的？”
“我娘。”
“你娘说的对，每个人都有爸爸。要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那就不叫人了，那叫树。”
“以后再不能说我没有了。”
“那你给我看看呀。”
“我一定会的。”
“就怕你娘都不知道你爸爸是谁？”
“你放屁！”
“你是一个小杂种。”
“我揍你。”
“他娘的，你还敢说揍我？我早就想揍你了，每次考试你都不让我抄。跟你同桌倒了八辈子霉了。抄了你的题，你会掉块肉吗？你忘了你小时候赖着跟我玩了？”
“老师不让抄！”
“老师是你爸爸呀？你这么听他的话？老师让你吃屎你也吃吗？”
王念想用头撞在王六蛋儿的肚子上，海绵一样软。但是他抡过来的拳头很硬，硬硬地捶在王念想的后背上。尖锐的疼，持续了好几天。
中午放学回家，忽然下起了雨。家里的房子到处都漏。他和母亲在屋子里放了大大小小的碗和盆子。雨水滴答滴答掉进盆里就不见了。墙壁上漏下的雨水像蚯蚓一样往下钻。
下午他没有去上学。
他瞅准了一个机会，钻到二哥的床下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扫荡。终于找到了那个黑皮小本。
王念想躲在房子后面的艰难地看起来。风呼呼地刮过来。打着尘土飞扬的漩涡。他用小身子挡住封口。头抵在墙壁上。
第一页，是一棵树。画着密密麻麻的叶子，强壮的大树干被叶子缠绕着。
二哥画画的技术很差，树叶一片混乱。幸好那着墨浓重的树干，粗粗的，无论如何混乱，都那么粗壮，似乎夹杂着一个念头。
第二页，工工整整写着：早晨我去领了子弹。为了安全起见，子弹没有安进膛。而是把那一颗“要命”的子弹捏在手里。八点钟，准时出发。半小时后，到达刑场。口罩捂在脸上明显感觉到呼吸沉重，透过咖啡色墨镜看天空也灰蒙蒙的。我本来不想戴，可是黄民亮告诉我，戴上墨镜，看血的感觉不会那么刺眼。
刘建峰，男，21岁。身高1.78米。白净，长方脸。大眼睛。很英俊。杀人犯，杀了一个曾经的朋友。因为那朋友抢了他的恋人。他很安静。这一天恰好是他的生日，没想到他的生日也是他的忌日。杀完后，我们上了车，我把口罩和眼镜一起扔到窗外。归队后去洗了澡，洗了衣服。这是我的第一次。还得到表扬。说我干得非常好。
王念想又往后随便翻看了一页。张庆华，男，24岁，身高1.67米，皮肤黝黑，眼睛凹陷，小眼睛。杀害了一个合伙做生意的老头。因两腿发软，不得不被人架着。估计在枪响之前他已经吓死了。这次干得干净利索。没对他看第二眼。这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。
黑皮的小笔记本用了一少半，都是枯燥无趣的记录。王念想的好奇心一下子消失了。这小笔记本欺骗了他。风有些凉。他把小本使劲一扔，扔到房后面的草丛里去了。
等他再次寻找这小本时，是在二哥的威逼下。
他乖乖地拿回二哥的家，然后撒腿就跑。他不打人骂人，但就是怕他。他对人虽然那么好，可王念想每次调皮捣蛋跟他对着干时，都会察言观色，试探而行。
二哥的眼神里面，常常有一种东西在作怪。变幻莫测的让你始料不及。有时，你估计他会生气，他却笑了。有时，你不觉得怎么样，他却雷霆大怒。